顾陌上

wb@三咕咕今天搞到薯条了吗

【虞龙】等闲若得东风顾 01


预警:OOC、ABO+生子设定

写在前面:

我不知道百年后的虞啸卿会怎么回忆他的同袍、他的团长、他的南天门。我希望他是痛苦的,是哀毁瘠立且长命百岁。

至于龙文章。我未曾见过山河破碎,未曾见过肝髓流野,我活在他所期盼的山河无恙。我无法表达他们所经历的苦难。


——


【一】雪满头


云南边陲的小镇在沉寂一个甲子后,因了一群人的到来再次热闹起来。禅达的烈士陵园里,一行人正簇拥着一位年过上寿的老人往里走,身后跟着一排花圈。

哪怕衰老使他迈不动步子,那位老人身形依旧挺拔,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木匣子。从远处依稀看得见那些花圈上的挽联,白底黑字写的是一个个名字。最前面的那副挽联上的字稍大些,还多了两行字。

老人并不在意前面走着的人究竟说了些什么,只是不停地问着身边陪同的人,“真找不到一个人了吗?找不到一个我认识的人了吗?”

对于一个极度注重形象的人来说,这般行为实在有失风度。只是对于一位故地重游,却见不到分毫过去痕迹的老人来说,这样才能聊以慰藉。花圈靠着纪念碑整整围了一圈,这里本就没有埋下尸骨,甚至没有衣冠冢。换句话说,那些英灵都盘踞在隔江相望的南天门上不愿离开。

随行的人从老人怀中接过木匣,在纪念碑附近举行了一个简短而仓促的葬礼。

老人站了很久很久,只是望着花圈上的名字,泪眼婆娑。身后有人走近,听脚步声像是训练有素的队伍,身边陪同的人劝老人离开,他也没有反应。

从立正、敬礼到礼毕、解散。几个字喊得铿锵有力,泪水终是打湿老人的脸颊。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,少了严肃多了耍笑。

“我一生愧对的挚友,我必须面对的挚友。”

老人回身,寻找着说话人的身影。只看见穿着军装的年轻人丝毫没有军人的样子,正抱着同行人的脖子,他说,“我的挚友们。”

“别套近乎,没那么熟。您不是有两斤对舍命的交情吗?”另一个年轻人搭茬。

“一边儿去,等我壮烈的时候各位记得给我送一副挽联。写啥我都想好了...”

老人有些晃神,推开身边的人,紧走两步到了年轻人身边。年轻人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,连忙给老人敬了个礼。老人颤抖着回礼,眼睛一直盯着那张年轻的面庞,与记忆中总是沾满尘土和血污的眉眼重合。

“你还好吗?”老人紧紧抓住年轻人的手臂问。一遍又一遍地问,“你还好吗?你过得还好吗?”

年轻人的胳膊被抓得有些吃痛,却先安抚着老人的情绪。“老先生,您是不是想起故人了?”

指尖扫过年轻人的面部的轮廓,摸到肩上的肩章,老人良久才回过神来,这块流血流泪的土地上,他认识的人也早该年至耄耋。嘴里念叨着,“对。故人。是故人。”

 

二十四岁的孟烦了终于熬成了九十岁的孟烦了。远远地跟着一百岁的虞啸卿和浩浩荡荡的花圈队伍。烦啦本想在心里讥讽几句,可他不再愤怒,哪怕见到的是虞啸卿他也不再愤怒。

他远远地看着和虞啸卿说话的年轻人,他突然想起那个晚上,那个被枪指着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来的晚上。

“家父挺厉害的儿子,你看我应该生在几时啊?”

那时的孟烦了不知道他的团长究竟应该生在几时,即使跨过一个世纪,他仍然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。

九十岁的不再愤怒的孟烦了该回家了。拎着从西岸买回来的菜,他要回去烧饭了。他很高兴,不知道为什么,但是看着虞啸卿不高兴,他就是很高兴。

 

陪同的人向年轻人的军官们简单说了老人的情况。那是后世人用纸笔记录下的百年动荡,他们是第一支出国作战的远征军,拒敌于西岸而后攻克南天门的队伍。两岸时局相对稳定,他想将故人葬在这个写满回忆的地方,也想找找,还有没有他认识的人。

他说他姓虞名啸卿。

“你认识他吗?”一百岁的虞啸卿指向那副写了他刚刚读过的挽联,“你和他,很像。我以为,妖孽真的能,不老不死。”虞啸卿说着,突然,泣不成声。

年轻人又看了一眼那对挽联,上面写着逝者的名讳,龙文章。“我叫袁朗。”年轻人想了想,继续说:“随父亲姓,外祖姓周。对不起,我想我不是你要找的人。”

虞啸卿身子骨倒是硬朗,一直站着,弄得袁朗不得不陪着老前辈站军姿。

“能陪我走走吗?我已经很老了,走不了多远了。就当是,送送我。”

袁朗让自己带出来的南瓜出去转转,自己陪着老先生走走,“老前辈请。”

一老一少在陵园里走着,虞啸卿没说话,袁朗也只是默默陪着。

“你不好奇吗?”虞啸卿终于停下脚步,他们上了一处平台,从这里能看见整座南天门。虞啸卿在问袁朗,可那语气更像是自言自语。“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,有什么样的故事。”

“很多从战场活下来的前辈都不愿意提及当时人、当时事,战争总是惨烈的,连带着回忆都染上了血色。”袁朗看着虞啸卿盯着对面连绵不绝的山脉,继续说道,“如果您不介意,晚辈愿意听。”

“国难当头,岂能坐视。”一百岁的虞啸卿说着三十五岁时说的话,这次他终于能坐下了,没有顾虑地坐下,坐着望向他永远无法忘怀的南天门。“可是我就这样坐着,看着我的团长,看着他只带了两百个兵,在对岸,在南天门上死守了三十八天。没有支援,没有物资,什么都没有,他们等了三十八天。”

活着的人总是喜欢美化回忆,美化回忆里的自己。所以回忆终究只是回忆,也只能是回忆。袁朗陪着虞啸卿望着对岸,等着接下来的故事。

“你多大了?”虞啸卿突然问道。

“三十五了。”袁朗答。

“三十五。”虞啸卿重复了一遍,“三十五岁那年,我遇到我的团长,我最好的团长,百战百败的天才。后来我才知道,他比我早生十日,我是该叫他一句兄长的。”

一百岁的虞啸卿遇到三十五岁的袁朗,恍惚间就像三十五岁的虞啸卿又遇到三十五岁的龙文章,只是物与人非。

“那么多年,我每天都在想他,我的团长、我的兄长,他会不会记恨我,会不会怨我,我每天都在想。但他一次都没有走进过我的梦里,哪怕一次都没,哪怕再和我说一句话。”

虞啸卿的话没头没尾的,似乎是想到哪说到哪。除了南天门,他没再说过哪怕一场战役,除了那个“他”,他的团长、他的挚友、他的兄长,他再提起的人屈指可数。还有一个人,他说他很像袁朗身边瘦瘦高高的那个。

袁朗说,那是他带出来的南瓜。

虞啸卿好像笑了,他说,挺好的,跟对人了。

“我从来没听过他的话,哪怕是最后一句,我也没听过。他不在以后,那些话一遍遍地在我脑海里回荡。我才想起,是我一直对不住他。我那如同妖孽般的团长,似乎真能看穿墙壁,看见鬼怪,洞悉未来。正如他所料想的一般,南天门之后,我们一路败一路逃。”

之后,虞啸卿又说了很多,他那如同鬼魅般的团长,和他的袍泽弟兄。

日光和虞啸卿一同衰老。日暮西垂时陪同的人找来,虞啸卿该离开了。

袁朗能感受到老人的不舍,小声在虞啸卿耳边说了句什么。

虞啸卿在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魂魄。看着袁朗那和龙文章相似的躯壳,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他的妖孽,那西岸上影影绰绰的灵魂。

一百岁的虞啸卿痛哭不已,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登上车,离开这片本该宁静也已然沉寂并且将继续安静下去的边陲小镇。

 

晚上孟烦了要去怒江边放纸船,三千个纸船曾经挤满怒江,而后在江水的裹挟下远去。三千个纸船他早就放完了,连带着在对面垒完三千座坟。但他还是每天晚上出来放纸船,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回家。今天孟烦了把家里所有的纸船都带了出来,家里没有叠纸船的纸了,今天或许是最后一天。

去时又路过陵园,看见痛哭不已的虞啸卿,不再愤怒的九十岁的孟烦了又高兴起来了。他想着他的师座在没有龙文章的时光里合该是要长命百岁的。

“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,您究竟什么来头。龙文章?可您压根也不姓龙啊。您说您家里是招魂的,可您在南天门上留了三千座坟呢。战争结束了那么多年,小太爷我也想明白了,您啊,招的不是死人的魂,是活人的。您是那孤独的灵魂,是死掉的魂魄,您就是南天门上那三千孤魂。合着小太爷那么多年,光送您一个人回家呢?可您家在哪啊?您说西进是家,虞啸卿带着您北上了,小太爷一路西进差点就把自己折西边了。淮海之后听说虞家军跟着校长撤到台湾,你也没了消息。他们说你死了,我不信,您这个铁打的大蟑螂自己不想死...”

孟烦了像是想到什么,和夜晚的怒江一同沉默着,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已经破旧发黄的纸船,纸上的字迹已经很淡了,或许只有写下它的人才知道写的是什么吧。纸船落入怒江,江水推着小船转眼不见踪迹。

怒江里映着的月光和六十多年前一样,或许和六百年前也没什么区别。

“早就该送你回家的。可小太爷我啊,嫉妒,妒忌那虞大铁血把你带走。转念一想,我嫉妒他干什么呀,我是您副官,传令官,参谋官,我跟您一个老鼠洞里睡觉,一个锅里吃食,他该嫉妒我才对。”

又一只崭新的纸船被放进怒江,九十岁的孟烦了起身,背对着怒江里那条跌宕起伏不肯离去的纸船,像是在对什么人说,又或者只是对自己说。“得了,小太爷也要回家了。”

 

“你信不信诶,死老A又A人了。把人家老前辈都弄哭了嘿。”袁朗带出来的南瓜们正在扎堆编排自家大队长呢。

“我怎么了?啊?回去以后375峰顶,加餐啊。”

“您有折腾我们的工夫,怎么不回去亲自削您的新南瓜去?”

袁朗没搭理他们,走回纪念碑下,伸手拽了那副挽联下来,用打火机点燃。从口袋里摸出根烟,借着最后一点火星子点燃。两张白纸燃烧殆尽,只留下一片白灰,风一吹便消失不见。

“死老A头子连人家挽联都烧,不怕人家晚上爬出来带你走啊。”

“写给死人的东西,不烧,人家能收到吗?”袁朗吐出一口烟,继续说,“挚友?这他妈的是写给活人看的。”

袁朗不是龙文章,如果有机会或许他也愿意成为龙文章。他从虞啸卿的言语里品出的感情远远多于挚友二字。袁朗想,或许龙文章并不会记恨这位后来官至军长的前辈,更多的怕是惋惜。挚友是写给活人看的。十六个字,虞啸卿只写了十二个,那两个挚友还是陪同人见挽联不完整才补上的。

我一生愧对的爱人,我必须面对的兄长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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